到凌晨3点时宫缩已经变成了间隔3-4分钟,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我知道我们该上医院了。叫上吴姐,把准备好的在医院用的东西都整理停当,爸妈也醒了,豌豆爹给同事发了邮件交待了下工作,我们准备好要出发已经到了5点钟。出门才发现天上飘着鹅毛大雪,路上的积雪已经有几厘米厚,几乎都看不清前方的路。我坐进车里,冷得直发抖。记得姐姐的孩子千千,也是在千禧年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出生的。桂林很少下那么大的雪。小豌豆你也挑了这么一个特别的日子要出来看雪景么?北京已经很多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尤其是在立春之后。豌豆爹说天有异象,小豌豆一定不是个凡人。这当爹的还挺能自我陶醉。我坐在旁边,心里暗笑,不过宫缩一阵紧似一阵,我忍着痛,看周遭白茫茫的大地,昏黄的路灯,还有主路上忙着撒盐化雪的市政车。
很快就到了协和,只听见豌豆爹对护士站的护士说:“我老婆要生了。”我就马上被安排进了旁边的观察室,套上了胎心监护仪。护士小姐帮我检查了一下,说已经开了三指。想不到很多过来人言之色变的过程我居然自己也没太什么感觉就已经过来了,但事实证明我高兴得太早,后面的过程,远远没有这么顺利。接下来的宫缩一阵紧似一阵,似乎骨头缝都要裂开了,躺着无法减轻痛楚,我只能在豌豆爹的搀扶下站起来抵御这剧痛。他说我要是很痛可以掐他,但其实掐别人怎能减轻自己的痛楚呢。实在受不了,我也只能低低的喊一声:“啊!好痛啊!”身体很痛但是我的头脑却异常清醒,我记得n多人说痛的时候不要大喊大叫,因为既消耗体力又于事无补,况且这观察室就在产科门诊旁边,门诊外坐了一堆准妈妈们,要是听见我鬼哭狼嚎还不吓傻了。大夫时不时进来检查我,在我痛得死去活来时,他说一声“好极了”就伸手作检查。原来我最痛的时候才是他们的检查最准确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他能否给我打麻药,他斩钉截铁的说:“不行,你都已经开三指了,来不及了,打了麻药孩子出来就不会自主呼吸了。”可怜的我啊,就这么躺在病床上度日如年。从三指到四指,再到五指,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了,只记得无数次其若游丝的低声喊:“好痛啊!”
秘书同事的电话打到了豌豆爹的手机上(事后才知道她在给其他同事群发邮件实况直播我的生产进程),在我开了五指痛得死去活来的间隙鼓励我加油,不要受二茬罪。
终于我被抬上了推车,推进了小产房,开始了我艰辛的生产历程。宫缩的痛越来越强烈,能让我喘口气的间隙越来越短,痛楚袭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再喊痛,因为我发现如果用嘴说出“痛”字的话,似乎痛感会被放大好几倍,我只是低声地呻吟,蜷着腿妄想找一个能让痛感减轻的姿势,但是永远找不到,实在不行就揪揪自己的头发。各种声音都清晰的传入我的耳朵,大夫波澜不惊的作检查,他们之间轻松欢快的谈笑,在产房里谈论今天中午的吃饭问题(事后想起来我真得很佩服他们),豌豆爹悉悉梭梭的把我们的大箱子搬进了小产房,又被允许穿上可能是无菌衣的医院衣服来陪伴我的生产进程。隔壁产房里有个产妇,显然已经到了最后的攻坚阶段,因为大夫们都不再管我,跑去为她加油助威,无数张嘴巴在喊,对,就是这样用力,再用力一点,很好,很对!加油!短暂的静寂过去后,突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从隔壁传来,“6斤!”旁边的护士很熟练的报告着。非常电视剧化的场景,在我听来如同天籁,因为那个妈妈功德圆满了,她终于告别这折磨人的痛了。我好期待自己也能像看过的无数功略里所说得那样,只感到下面一阵暖流涌出,然后就是标志性的婴儿啼哭声。 可是,我还在小床上等着宫口全开呢。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脱去了自己的衣服,换上了医院的病号服,终于被抬上了产床,嘴里被插上了吸管,豌豆爹被大夫要求在我饥饿或者口渴的时候为我喂食。痛又上了一个台阶,大夫教我如何在宫缩最痛的时候用力,我也尽力的想配合,嘴里还发出用力的声音。大夫说我不应该出声,因为这样会降低我用力的效果,并且让我珍惜每次宫缩的机会。我像一个坚强的学生尽力配合老师教给我的秘籍,我在观察室的时候就有人通知了杨大夫我今天要生了,她这会又来到了产房,察看我的生产进程,指导我用力,我听见豌豆爹询问接生大夫为什么进展这么缓慢,接生大夫说我们已经有些进展了,我的宫口打开情况算是顺利的,但是我产力不够,不如隔壁的那个产妇那么会使劲。在一阵剧烈的宫缩袭来的时候,我是铁了心要自己把孩子生下来,也记住不要把力气使在发声的上面,杨大夫和其他接生大夫不停的在旁边说,对了,就是这样,好的,继续!但是宫缩停止,我也停止用力的时候,从他们的反应来看,似乎是我停止用力,孩子又缩了回去。事后杨大夫说看样子虽然我的骨盆不错,但是骨盆出口前的腹腔条件不是很好,所以孩子有可能被卡在这个地方,导致我一旦没有宫缩,孩子就会往里缩,除非我有很强的产力,能够帮孩子突破这个瓶颈。
这会已经是下午3点,杨大夫问豌豆爹我今天有没有吃东西,我只有凌晨3点多的时候吃了点面包,后来到医院又零零星星的吃了点巧克力。这会我什么也吃不下去,宫缩的剧烈疼痛和数次用力使我开始疲惫,用力的程度也大受影响。总之我的进展缓慢,忘了是我还是豌豆爹还是杨大夫先提出了剖腹产的建议,反正杨大夫向她的同事询问手术室的情况,我知道马上要被推进手术室了。麻醉师在我耳边陈述着麻醉的注意事项,我被剧烈的痛折磨得气若游丝,只能低声的哼哼我知道了。麻醉师似乎还没见过我这样的,问旁人我为何这么虚弱,人家告诉他我是在经历宫缩痛,他还很好奇的说宫缩居然会这么痛。我当时真想告诉他你生一个试试看。我颤抖着手在手术书上签了字。麻醉师要求我全身缩成虾米状,在我的背上打麻药,很快我就感觉下半身失去了知觉,手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他们告诉我这是麻醉导致的正常反应。我以后我还能感觉手术刀划过屁股的冰凉,结果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听到有人说:“孩子出来了,屁股上还有块青紫!”“时间是下午3点42分!”“是个男孩!”我还听见杨大夫的声音:“应该不止6斤。”随后是一个男的声音:“7斤6两!”数秒钟之后,我就听见了小豌豆响亮的哭声。这个折磨了我十几个小时的小魔头终于出来了!
我向旁边的大夫护士求证,“是个男孩,对么?”“他一切正常,对不?”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不住的向他们说,“谢谢你们啦!”豌豆爹后来告诉我,小豌豆出来之后,就被大夫抱去洗澡了,他连小豌豆是男孩女孩都不知道,只记得叮嘱吴姐跟着护士去看小豌豆洗澡免得弄混了,被护士小姐听到了哭笑不得。再后来,他打电话给小豌豆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舅舅大伯等一干人报告喜讯,还有我的实况直播生产进程的同事。
在我被推出手术室回到病房的路上,我听见杨大夫跟豌豆爹的谈话,大意是幸好我及时剖了,否则再生一个小时也未必能生得出来,虽然生了那么久只差最后一步非常的可惜。原因是孩子的大小远远超过预期,而我是“相对头盆不称”,就是那个腹腔的条件不够好,加上我的体力不够,导致了这次顺产功败垂成。
到了病房,我隔着床栏杆望向我旁边的小车,小豌豆这会就静静的睡在那里,可是隔着栏板我看不见他,也没法自己坐起来,豌豆爹把他抱过来的时候,我才看了他第一眼,脑袋怎么这么尖尖的像印第安人的怪头型?原来是小东西在我生的时候也着实经历了考验,连头都被挤尖了也没能挤出来。大夫说过两天长长就圆了,眼睛半睁半闭的,慵慵懒懒的,倒是长长的,但是也看不出来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哈,爱臭美的妈咪!)小脸胖嘟嘟的,白里透红,这个小小的丑八怪就是前几个月时老踢我肚皮,今天折磨我一天的小魔王?
小豌豆睡得好安详,能听见他有规律的鼻息,豌豆爹说看样子很像他小时候,特别乖很好带。事实到底是不是如此呢?且听下回分解。
出生时的小豌豆是不是像个小丑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