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痛苦的日子

11/02/22 19:26:44 标签:

亲爱的宝贝:

你现在已经25个月零10天了,妈妈早就该记一笔了,只是很不想提笔,因为,一想起那段日子,仍心有余悸。

亲爱的宝贝,一个人需要多少的忍耐才能挨过痛苦的岁月?一个人需要多少的泪水才能宣泄心中的痛楚?一个人又需要多少的勇气来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而从1124日起,我们家密布的阴霾,又留下了多少辛酸的记忆?所有的悔过都是惘然,医生的语气那么坚定不可置疑:“心肌炎,必须住院。”我不曾想过,就是这么普通的一个感冒,就是我们一时疏忽带你去看中医,就是这么的一念之差,居然铸成了这么大的一个错。你和爷爷在住院部等着我办手续,据说你哭得很厉害,你一定意识到了什么,直吵着要回家。当妈妈奔到交钱处交了三千元,给领导打电话请假时,我的泪水已经如泄闸的洪水。妈妈的第一反应是我必须24小时陪伴你度过这个艰难的时期。这个足以把我击垮的诊断让妈妈几乎限于绝望,因为,我知道,心肌炎对健康的损害很大,而且不容易断根,妈妈的一个学生就是以前得过这个病,现在身体都很差。这在我的心中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但是,我必须面对,我不能逃避,我必须坚强。于是,擦干泪水,我步履沉重地迈向了八号楼。那里,有你令我心碎的声音:“妈妈,我不在这里,我要回家。”妈妈只好告诉你:“宝宝,你生病了,暂时不能回家,但是妈妈会一直陪着你。”你才稍微安静了下来。我清醒地知道,在这里,至少要呆上7天。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那么按部就班,痛苦,无聊,无奈。

                             第一天

我们是下午三点过住进去的,当时医院门庭若市,只有过道临时搭起的床位。护士还说:“幸好你们来得早些,不然我们就不收了。”呜呼哀哉,我是该感到庆幸还是悲痛?58床,手续一完你就被“全副武装”了。心电图监控,输液,你就被束缚在了那张50公分的床上,被限制了自由。而妈妈,除了上厕所之外,全程陪同。中间去拍了胸片,晚上八点左右报告才回来,我请一位值班医生看了一下,他说这是典型的肺炎,而且右上肺存在实变的可能,医治起来要困难一些。这些专业术语我哪里听得懂,后来一经解释,才知道有可能是痰粘在肺上,遮住了肺叶,才导致那一块的肺看不清楚。我当时就一直纳闷,痰怎么会到肺上去了呢?难道是你自己吐不出来就吞下去了吗?如待宰的羔羊,我们束手无策,只等着第二天主治医师的诊断。由于我们根本没有准备,任何的洗漱用具都没有带,后来你爸爸来了,带着满脸的愁云,和同样沉重的心情,说:“宝宝,你受苦了。”妈妈陪着你后,你就不再哭泣,甚至晚上还睡得挺沉。可是,在睡过道的那两天晚上,对于妈妈而言却是莫名的痛苦。你晚上10点就酣睡了。我匆忙地洗漱之后,就上床了,同时打发你爸爸离开,因为这里没有陪伴床,他第二天还要上班。接下来,我的耳边就是不同声音混杂的“交响曲”此起彼伏了。有来来往往走动去洗漱的脚步声;在厕所洗漱的声音;,还有歇斯底里的各种年龄层次的孩子的哭声(由于这是办公楼改装的住院病房,房间之间完全只隔了一张板子,不隔音);以及家长之间的高声谈论,交流育儿经验;不一会儿,又有一个老太婆抱着几个月的哭得正厉害的孩子在过道又唱又跳地哄着,一会儿又是严厉的语言威胁,一会儿又是一对年轻的父母在相互抱怨,甚至还动了手,还有旁边病儿的家属的劝架之声……这些声音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让我十分疲惫的眼皮始终无法耷拉下来,脑子里一片混乱,几近于崩溃。我的思绪回到了刚生了你在重医的情景。那时才动了手术,你连续5个晚上都大哭不止。现在耳边的这些婴儿的啼哭,颇似很多只小耗子在叫,那不同频率的哭声完全可以把一个人的耳朵塞满。

我们母子一共睡的床只有50公分,解决了你的问题之后,我就只有勉强斜躺下来的余地了。我睡的地方,刚好可以瞥见顶上的电子显示屏,于是,时间就那么显赫地收入我的眼底。当那些混杂的声音几近尾声时,已是凌晨四点过了,妈妈才实在熬不住了,小憩了一会儿。不曾想,六点就被护士叫醒考体温。因为你穿得较多,我把体温计塞进去之后就再有找不到了,又开始艰难的寻找之旅。

                                第二天

25号早上抽了5管血,查血,查小便和大便。主管医生说是右上肺炎,需要做纤支镜。其原理就是从气管伸一根很细的管子,注入一些液体到肺上,把上面的痰稀释溶解之后再通过管子抽出来。因为痰很粘稠,你无法咳出来,看来只有采用这种方法了。医生说如果不做,时间久了那一部分肺就可能纤维化,而一旦纤维化了就将失去其正常的功能,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啊!我不假思索地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但是,却并不知道,可怜的你将迎接一场怎样的浩劫。上午下午都是输液,做雾化,拍背(5分钟22元钱的高级享受)。下午又去照心脏彩超,背动态心点图(俗称火团)。上午你还比较乖,下午可能是背了火团的原因,你很躁,而且老是很好动,动不动就哭。我就很天真地去找医生开出门条,说要带你出去透口气。医生们相视一笑,很严肃地说这是不允许的,除了出去检查可以开出门条之外,他们没有这个权利。这时我才意识到这里完全是收费昂贵的人间地狱,不仅要承受心灵的煎熬,还直接被限制了自由。意思就是,如果你不能出去,我也一起被关了禁闭。无奈呀!晚上照例是难熬的,我叫你老爸帮我拿了一颗康泰克来,逼迫自己睡觉,因为我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而睡眠不好必将严重损害我的健康。没想到那个效果很好,我吃了之后就陪着你昏睡过去,一觉竟然睡到了四点过,总算缓过气来。预约的纤支镜在第二天下午,要求你提前6小时禁食,这对于你来说是个挑战,宝宝加油!

                               第三天

终于有床位了!我们多方托人,今天出院的人又很多,我们终于转到了28床。那种感觉,就像野战军终于转到了正规军,难民营终于回到了大本营。终于有柜子可以放东西了,不用像之前的两晚堆在脚那头腿都无法伸展了;终于有宽一点有护栏的床了;终于有相对独立的空间了;终于有陪护床了;终于可以看电视了,不再有之前我们跑到别的病房去看电视的尴尬了。

心脏彩超的结果出来了,问题不大,我们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医生反复嘱托今天10点以后不要吃东西,我们就在10点过点给你喂了点牛奶,吃了点馒头。接下来,我们中午就待你睡着了才吃饭。因为输了液,所以你也没有很强烈的饥饿感,只是中午的时候,你看着邻床的叔叔阿姨吃饭时,对前来看你的干妈悄悄地说:“干妈,他们吃得好香啊!”然后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们盘子里的饭菜超过一分钟,其专注程度令人心酸。下午四点,住院部派了一个实习医生陪我们去取火团,然后去做纤支镜,不曾想,住院部和内镜中心由于衔接不当,他们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台手术,麻醉师都下班回家了。我们不能白饿了呀!一阵忙乱之后,还是做了。由于之前听说了这个手术很痛苦,在你被全麻和我们隔离的那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我们觉得格外漫长。你爷爷、奶奶、爸爸和我,都忐忑不安地等在门外。开始你看到不认识的叔叔阿姨,开始大哭,只听得麻醉师说:“好了,妹妹,不闹了。”你就没有声音了,估计麻醉剂已经在起作用了。接下来,就只听到里面管子吸气的声音,妈妈多么期望这时能够破门而入看一看你,看医生们对你进行着怎样的“摧残”。你现在意识全无,只是任人摆布罢了,多么可怜的孩子呀!你受苦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饱含着泪水等待这个小手术的结束。二十多分钟过去了,医生示意我们可以进去了。当时你正在被吸痰,你正恍惚之中被折磨得格外痛苦,眼角溢满泪水。妈妈只好靠紧你的头,反复地说:“宝宝别怕,妈妈陪着你,妈妈陪着你。”你是多么痛苦呀,当我抱起你的时候,你使劲地挣扎,这时你已经醒过来了,就大哭大闹,“我要回去,我不在这里!”可是,你又怎么能回得去,亲爱的宝贝?注入肺中药水一定让你很不舒服,而我们只有等着住院部把氧气袋送过来才敢把你送回病房。那时的你相当的躁,抱着不是,放在床上也不是,而且只要我一个人抱。等你稍微安静一点,我们护送你回病房。那条路显得格外的绵长,因为你不允许我换手,我就伛着身子横着抱你,时不时停下来喘着粗气。外面在施工,灰尘弥漫,我们不能停片刻,到把你送回病房时,妈妈的衣服已经完全浸湿了。

到病房,兴许是你哭累了,终于安睡了一小时。这时候我们迅速把饭吃了。你醒后4个小时也不能吃东西,我们一定不能当着你的面刺激你。但是,你醒了之后的2小时,那才叫痛苦。也许是饿了吧,也许是肺上难受吧,你一分钟之内都要哭上好几次,后来我们放《喜羊羊和灰太狼》给你看,你5分钟哭一次。妈妈多次叫你爸爸去叫医生,因为你说肚子疼。后来医生说你可能是被吓到了,如果真的是肚子痛,应该有手抱肚子的动作。的确如此罢,你一见到白大褂就哭。后来医生说再观察半小时,如果你还安静不下来就打镇定剂。恰好这时,你吃了点牛奶,就沉沉地睡去了。妈妈还担心你晚上难过,还特地给病房的其他人道歉,说你晚上可能会很吵。结果你这么一睡,就是第二天早上。

                         第四天------第七天

今天是令人欢欣鼓舞的日子,因为,你早上起来,就高兴地不得了。在床上唱歌、跳舞,很大方地展示自己。同病室的人都说你看起来好多了。动态心电图的报告也回来了,很好,无大碍。看来你只是由于感冒病毒入侵对心脏有一点损害,我们才放下心来。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几乎没有离开过八号楼。每天的日常工作是你八点半起床,下床活动一下,吃点东西,十点左右开始输液,输5袋消炎和保心的药物,其间做雾化和拍背。中午12点半左右吃午饭,两点左右睡午觉,三点半起床。中间就是输液时间,液输完你就起来了。下午的空闲时间相对多一点,我们就在床上看书,从家里带去的儿歌、童谣、成语、唐诗反复地读,还有就是用画板画画。你似乎很会利用资源。有一天中午,你爷爷由于堵车送饭稍微晚了一点,你看到同病室的叔叔阿姨吃饭,就大叫:“妈妈,我要吃肉肉!”我只好安慰你说爷爷一会儿就来了。然后你就翻开你的童谣,上面有很多对水果蔬菜的描绘,你就指着上面的辣椒问:“妈妈,这个可以吃吗?”“宝宝,那个辣,不能吃。”然后,你又指着葡萄说:“妈妈,这个不辣,你吃嘛。”还把书拿到我的嘴边,煞有介事地问“好吃吗?葡萄甜吗?”如此再三,直到把书上能“吃”的都拿来“吃”了一遍,颇有点“画饼充饥”的味道,可爱至极。

                             第八天

今天是星期三,但是不再是黑色的了,因为妈妈决意在今天带你出院了。关了那么久,我都快憋疯了。我们这些天唯一的娱乐,就是走到一楼自动售货机那里,花一块钱买一包旺仔小馒头,然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把它吃完,然后缓慢地走回三楼。还有一种放松的方式,就是到窗子那里,看一下外面的风景,看外面被砍得七零八落的树木,萧萧落下的枯叶,看铅灰的偶尔还在哭泣的天空,看那些可以无忧无虑飞翔的鸽子,这些单调的景致是我们能欣赏到得唯一的风景。在这时,我才强烈地意识到自由的可贵,没有这种体验的人是无法体会这么深沉的。总之,我们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你的查血的报告回来了,已经正常了,只有心电图的复查报告明天来拿,但是,至少,你可以回家了。我们正准备走的时候,你牟叔叔来看你了,还带来了一个大大的乖乖兔。你爱不释手,就一直抱着。呵呵,他来得太巧了,刚好充当一个劳力,因为我们提到医院的大包小包实在是需要三个人才提得动,你老爸又刚下班赶不过来,只有在车站等我们。幸运的是,一走出八号楼就碰到一辆出租车,而且一路顺畅,居然没有堵车,我们就那么火速地回家了。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你洗澡洗头,因为实在是太脏了,医院的病菌也多,我们必须把它们清除掉。梳洗完毕,穿上外婆给你买的新棉袄,你看起来精神多了。

                           五天之后

回家之后,我们倍加呵护你,天气寒冷,你就没有出过门了。但是,星期一中午,妈妈提议给你洗个头,于是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洗完,吹干,晚上妈妈回来得玩,去给你买奶粉去了。不知是晚上你多吃了点儿,还是洗头感冒了,你晚上三点左右开始发烧,就不睡了,第二天又被送到医院输液,此后一直到星期五,我们每天都要去医院输液,妈妈经常是从学校狂奔到医院,又从医院匆匆赶回学校。扁桃发炎,发烧在第二天就褪了下来,但是喉咙红肿着,必须继续输液。星期四的时候我们去复查心肌酶谱,指数还是不正常,我们只好又去挂心血管专科,帮你看病的是住院时负责的钟主任,她说你是心肌炎再犯,又开了一个月的药。当妈妈交了钱提了那么沉甸甸的一袋药的时候,我的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宝宝,这意味着,你几乎成了一个药罐罐,每天吃药就成了功课。但是在你面前,我必须坚强。还要赶去上班,我在转车到823的时候,泪水已经决堤。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脆弱,只是想起年幼的你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实在于心不忍。于是,我们变得“草木皆兵”。不敢给你洗澡洗头,不敢带你出去,不敢……

宝宝,这篇文章妈妈觉得必须要写,不写,心中的块垒是无法消去的,只是希望,多年之后,你如果看到,能体会到妈妈的那一片苦心,那一份至情,妈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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