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时停时下,忽大忽小。一个人窝在家里,本不大的屋子却觉得有些空旷了。其实自己懂自己,空旷的不是存在的空间,而是自己的内心。曾经被母亲的爱填满的世界,当物是人非时,心空了,痛了,那份被抽空的撕心裂肺的痛便蔓延开来,想念您——我的妈妈!
母亲三月初被确诊为肺癌晚期,同病魔斗争了三个月,六月三日离世。母亲的一生奔波劳碌,勤俭持家,与父亲相依相守四十年,辛苦的养大三个儿女,还未等到享受自己的晚年,却身患重病离开我们,留给我们的是无限的思念。
四月十二号,我带着鼓包乘飞机北上,为的是有更多的时间来陪陪母亲。很感谢单位的领导,在高三高考在即能准予我长假。见到母亲是在医院,病榻上的母亲消瘦了很多,人也憔悴了,我终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扑到母亲的怀里大哭,母亲倒是比我镇静,反过来安慰我,并说我瘦了,叮嘱我平时别太辛苦,要多吃饭。鼓包和姥姥并不陌生,和姥姥贴脸亲热。和姐姐离开医院驱车半个小时回了娘家,进到小巷子里,眼泪又开始肆无忌惮的往下流,想着去年的六月,夜里九点,母亲站在这个巷子口等着四年未回家的我和第一次到东北的鼓包,那时的母亲很健康,帮着我抱鼓包,帮着我拿行李箱,见面时的兴奋与幸福情景仍能从记忆中翻出,不过几个月的光景,再次回来,我一手拉着鼓包,一手拉着重重的行李箱,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如此巨大的反差。
回东北的第二天我便承担起白天在医院照顾母亲的重任,而鼓包就全程交给了我姐姐。最初母亲是不肯让我到医院照顾她,她的顾虑有很多,其实最主要的是觉得我身体素质一般,没姐姐身体好,担心我经受不起折腾,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母亲知道我爱干净,每天端屎端尿的怕我会嫌弃。我跟母亲说,我照顾鼓包一样要端屎端尿,我怎样照顾鼓包就怎样来照顾你!几天下来,母亲反倒开始依恋于我,她知道我会细心的关注医生的配药,她也更愿意让我去跟医生交流。
其实,我身上有太多的地方遗传了母亲,不仅仅是外貌,还有性格。所以,母亲与我总是能聊得来。在医院照顾她的那些天,母亲愿意和我聊天,愿意把心里的想法说给我听。我坐在母亲的床头,拉着母亲的手,母亲亦紧紧握着我的手,时不时摸摸我的头发。那时的北方还比较凉,母亲总愿意侧身躺着为的是留出床头或者床尾一空地,让我坐床上而不是凉板凳上。母亲在医院时状态很稳定,所以四月三十号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家继续打针吃药。
五月八日母亲节,也是这一天,母亲忽然的便吃不下饭喝不下水了,一直到去世,母亲都是靠每天输入四百元一瓶的营养液来维持身体。后期母亲也不能说话了,从最初我把耳朵贴到她嘴巴边听她说到最后只能从她的口型来判断她想说的话和她的想法。但是母亲意识一直清晰。母亲爱我——当母亲听到我胸口难受时,便说什么也不让我帮助她翻身或者起来了;当母亲知道我去医院检查回来一切正常时,很久都没有笑容的母亲笑了;当母亲看着餐厅里吃饭的父亲和姐姐,转身问我“你吃饭了吗”;当母亲看我在她房间忙来忙去,总是会问“孩子呢”。母亲去世前三天,总是会看着我一个人微笑,即使我和姐姐同时帮她擦身体,我说“妈,你大女儿也在这,你也跟她笑笑吧”,母亲闭着眼睛不语,没有任何的表情。去年回东北,母亲最喜欢鼓包唱的一首歌,当我再次让鼓包唱给她听时,母亲微笑着,不能说话却不忘记双手作揖来谢谢鼓包。母亲离世前一个夜晚出现高烧昏迷,我大声的喊她,母亲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她的眼角却流出了眼泪。
对母亲,我总是心存内疚。09年来深圳帮忙带鼓包,每天都热得受不了;10年便又开始帮哥哥带孩子,早出晚归的却很少去问及她的身体;每次过节过生日,给她的钱总是舍不得用存起来,却不曾用心的帮她买件衣服买块生日蛋糕;母亲生病期间,给她在周大福花两千多买了一块金镶玉挂在脖子上,她非常喜欢,凡是有探望的亲友她总要拿出炫耀一下,我便难过于为什么不在她健康的时候买给她。
六月十七号带着鼓包回到了深圳,回到了我自己的小家。给鼓包爸一个人扔在家里两个月,确实难为他了。母亲生病的整个过程中,其实很是感激鼓包爸在背后给我的情感上的支持以及对母亲治疗费用的无怨言的付出。我说母亲病了 ,鼓包爸第二天便跑出去给母亲汇了五万元作为前期治疗;我说我要带着鼓包回东北了,鼓包爸便开始忙着给我们娘俩订机票,然后送我们去机场;听他同事说香港有种营养品不错,便托着同事带来给母亲寄去;我说母亲的冬虫夏草吃没了,快递一些过来吧,鼓包爸便买了六千多的速递到东北,只是母亲才吃了六分之一不到便再也吃不下;我说母亲想听收音机我没空出去买,鼓包爸又在周末跑到顺电买了一个很小巧但价格不菲的收音机速递过来;我电话里告诉他母亲病逝了,鼓包爸便连夜乘飞机赶到东北,陪着我两夜不睡觉,陪着我给母亲守灵。一直到送走母亲入土为安,鼓包爸才乘飞机离开。
虽离开北方,但仍无限的想念我的母亲,总是频繁的会在梦里见到母亲,总是醒来时眼泪打湿了枕巾。牵挂父亲,却不愿意打电话给他,因为我知道电话的那一端我再也听不到母亲响亮的声音,而我更不愿意听到父亲电话中传过来的哽咽的声音。也许,我们大家都需要时间,也许,我们需要慢慢的去接受这一事实,这需要一个过程。
周末带女儿去图书馆看书借书,借来的一本书我一个人看了很久,书名叫《尼古拉的三个问题》,三个问题是,“什么时候是做事情的最佳时机”,“什么人是最重要的人”,“什么事是最应该做的事”,乌龟列夫给出了答案,“记住,最重要的时刻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下;而最重要的人通常是你身边的人;最重要的事就是帮助他们。”
“这也是我们来到世间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