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您就这样变成了骨灰吗?我和妈妈从火葬场抱回来了爸爸的骨灰,虽然可以说这个盒子里就是我爸爸,可我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二个多星期后,是直美婶婶最先离开我家的,因为爷爷身体不好,还在住医院,所以她要赶回去照顾他。婶婶说:爷爷最可怜了,到现在都不知道爸爸因出交通事故,已经死亡的消息。没敢告诉他,是怕他接受不了这个打击。
后来的几天,亲戚们都陆续回去了,最后离开我们家的是禾枝姨妈。禾枝姨妈临走时,这样对妈妈说:“我很想多陪陪你们,但是我不能这样做啊。我老呆在这里,郁子你老是在依靠我,自己振作不起来。你现在不仅是阿茜的妈妈,还是这个家庭的顶梁柱。你不能垮了,知道吗?”禾枝姨妈一边说着,还在不停地擦眼泪。因为我妈妈13岁时,她的母亲就去世了,禾枝姨妈对我妈妈就象母亲一样,一直很关照她。
我听见禾枝姨妈继续和妈妈谈着:“我也很疼你,想帮助你,但是阿茜是个独生女儿,她现在更需要你的关心啊。” 其实禾枝姨妈也已经和我说过好几次了,鼓励我要坚强一点。在殡仪馆里,很多人说:这个孩子真可怜,如果有个兄妹就好了。可是,家里一直就我一个孩子,我有什么办法呢。
爸爸,其实我从来没因为自己是独生女儿,而感觉孤独过。真的是这样的,因为我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一直都非常快乐。
我休息了5天之后,又开始恢复去学校上课了。由于学校的同学对于爸爸过世的事情,都没怎么打问,所以我感觉自己很快就又恢复了以往的状态。
只是妈妈好象一直在忙碌着。我放学回到家里,有时妈妈没在家;有时虽然在家,但好象是一个人坐在客厅发呆。
前几天我放学回来,天都黑了。妈妈也没开灯,坐的椅子上,一动也不动的。还是我出去买回来了汉堡,我们才凑合着吃了晚饭。我感觉妈妈好象特别寂寞,她一定是很想念爸爸,这些情况,爸爸您都知道吗? 虽然我也很想念爸爸,但是,我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因为以前,爸爸也有去国外出差一个星期之后才回家的情况,所以我感觉就象爸爸平常出差了一样。妈妈经常喊着我,让我给爸爸上香,但是我很不习惯坐在爸爸的遗像前。不过,昨天妈妈没在家,我自己坐在爸爸的遗像前,看着被黑纱围着的像框里,有爸爸面带微笑的照片,我流眼泪了,不过,我没哭出声来。
爸爸,在照片旁边,我发现有一张爸爸寄来的明信片,是和电报叠放在一起的。看到后,我感觉自己心跳的很厉害,当时的情况,现在还记得很清楚。爸爸在明信片上写的内容,我现在都可以背下来了。
爸爸是这样写的:
阿茜:
我现在是坐在去京都的新干线上,旁边坐着一位先生, 他说话声音很大,好吵啊。我想起公文包里有明信片,所以 拿出来开始写了,我还准备一到了京都,就寄出这张明信片, 看看俺和明信片那个先回家。
京都的秋天一定很漂亮,真想我们全家三人一起在京都 玩玩啊。我很快就可以回家去,再见!
爸爸 字
我看到爸爸写的这些内容,不由得笑了起来,爸爸真爱开玩笑,还故意用关东方言的发音写这些内容。平时在家爸爸就经常爱开这样的玩笑。
爸爸,您本来想打算要带我去京都吗?发出这张明信片时,也没改变计划吧。明明上面写着我是收件人,妈妈为什么不马上给我这张明信片啊?
爸爸,大人们都说您去世了,永远不回来了,他们一定是在骗人吧?已经死了的人怎么会寄明信片呢?所以当时我就在想,一定要给爸爸写封回信,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到这些,好象脑子里乱糟糟的,心咚咚直跳,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我想应该把到今天为止发生的事情整理一下,然后写信都告诉爸爸。于是,我开始给爸爸写信了,用了好几张信纸。可是,我这封信的收信人地址应该怎么写,地址写成:“天国”可以吗?
妈妈对我说过:“爸爸也不和我们说一声,自己就先走了,真是太狡猾太自私了”,我也是这样想的。如果爸爸认为自己不是狡猾和自私的,那么请您一定要给我写回信。
爸爸可以吗?无论什么时候,不管等多长的时间,我都会一直等着您的回信。
女儿 阿茜
我把给爸爸写好的信,收藏到我书桌的抽屉里,刚才那种心里象是被棉花团堵住了的感觉慢慢地缓解下来。爸爸给我寄来的这张明信片,我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上面写着:鹤见 茜 收,右下角还写着爸爸的名字。
妈妈好象没注意到爸爸的明信片不见了。她最近天天都要出去,有时去爸爸公司,有时去和肇事大卡车那家个公司的人要商量什么事情。
一天晚上,妈妈带着一脸疲倦的面容对我说:“阿茜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好好学习就可以了。”看着眼皮有点浮肿的妈妈,近来连下巴也变尖了。以前妈妈很爱笑,可最近总是紧闭着嘴唇,有时我想和她说话都不敢。妈妈已经好久没象今天这样温柔地和我说话了。
妈妈继续说着:“虽然你爸爸走了,但是你的生活和以前一样,什么变化都不会有,我们家还住在这里,钢琴也要继续学习下去。”妈妈叹了一口气,用手撩了一下前额的头发帘,继续对我说:“为了我们的生活,妈妈以后必须要工作了,你明白吗?咱们家买这套公寓的贷款可以用你爸爸这次事故的保险赔偿费来支付,但是我们今后的生活也需要花钱啊。”
“那您打算找什么工作啊?”
“现在还正在找。”听妈妈的回答,口气很生硬,感觉她很不开心。 我没有再说话。
妈妈大概是察觉到了,说话的口气开始缓和一点:“如果找到了,我就想马上开始上班。你爸爸的骨灰还要办理安放手续,也就在最近几天,这样一来,很多问题基本上也就可以告一段落了。”我向妈妈看过去,感觉妈妈的眼睛还是泪光涟涟的。“如果妈妈去工作了,家里就经常会剩阿茜一个人,没关系吗?”
“妈妈,没关系的啊。我还会做滩饼呢。”我挺起胸脯回答着。
“是呀,也许阿茜在做饭方面比妈妈更有灵感。”妈妈又笑了。 看到妈妈的笑脸,我松了一口气,感觉好象喝了一杯热牛奶,一股暖流传遍了全身。心里在想:原来妈妈还是很担心我的啊。爸爸突然离开了我,我还以为妈妈不象以前那样关心我了。最近,妈妈有时就会突然抱住我,这样时候妈妈都是在哭泣,我就感觉自己只是充当了一块手绢角色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