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爸爸,我认识我爸爸,爸爸对我来说熟悉又那么陌生。
我每天可以看到爸爸,不过那是照片,是电视图片,是电脑上的视频。
终于有一天我看见了真正的爸爸。
再过几天我就一岁了,吃完晚饭,我骑在木马上晃悠。突然,咚咚咚,客厅的大门被敲响了,我下了木马,来到大门跟前,我问:“谁?”,外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是我。”,妈妈从厨房探出头来说:“庆庆,你把门打开。”。
门开了,门外站在一个黑黢黢的大人,是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我没有见过他,又好像在哪里看见过。我脑子一闪,他,他是我的爸爸。
爸爸两个手提着包,背后还背着一个包,爸爸的后边地上放着一个很大的旅行箱。楞了一下以后,我扑过去,紧紧地抱着爸爸的大腿,“爸爸,爸爸。”。爸爸两个手的背包从手里重重地掉在地上,爸爸用手摸着我的头说:“庆兔兔,你长这么大了,都会走路了。”。
这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爸爸,一个活生生的爸爸。我也喊过爸爸,那是在电脑屏幕上看到的爸爸,我喊爸爸,爸爸也喊我,我伸出手去摸爸爸的脸,爸爸也伸出手,爸爸的手没有摸到我的脸,却把整个屏幕都挡死了,整个屏幕就看见爸爸的一个手。
爸爸的背包里,旅行箱里的东西都倒了了出来,一股难闻的气味充满整个房间,这是爸爸带回来的东西发出的气味。爸爸带了很多木雕,大象,狮子,犀牛,爸爸带回来蜂蜜咖啡。那个发出难闻气味的东西是非洲地毯。地毯很漂亮,很古朴,但是,当爸爸把它们打开,难闻的气味更加浓重,沙和灰从地毯上像下雨一样落了下来。
爸爸继续从背包里拿出东西,我就在地毯上走,在地毯上爬。
第二天起来,我生病了,我浑身都起来红色的斑点,一块一块地连成一大片一大片,我脸上的红色肿块把我的眼睛都挤在一块。
外婆的第一句话就是:“庆兔兔过敏了。”,昨天的兴奋,变成全家人的忧心忡忡。姨妈说:“是不是带回来的地毯有过敏原。”,妈妈说:“不是国内的东西,庆兔兔不适应,可能是地毯惹的祸。”。
从那天起,我开始喝中药,虽然中药不好看,黑乎乎的药水,难闻的气味。外婆端过来药说:“外婆把药熬的很浓,外婆还给你放了冰糖。”,我刚刚舔了一下,中药的味道实在令人不爽,外婆端着药说:“药难闻,它可以治好你的病,喝了药,你身上就不会痒了。”,我勉强地喝了一口,外婆说:“再喝一点,外婆在药里放了很多冰糖,很甜的。”,为了身上不痒,我还是把药喝了。
爸爸姨爹整整忙了一天,在洗地毯,在打扫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地毯洗干净,晒干,地毯也就不知道扔到哪里了。
爸爸在家里的日子里,我就一直在喝药,爸爸走了,我身上的肿块也在慢慢地消失。
我两岁的时候,爸爸再回来,我和爸爸已经再不生疏,每天我和爸爸在家里客厅比赛跑步,床就是我的游乐场,我表演,爸爸就是观众。
三岁,这是我最幸福的一年,爸爸在国内培训,虽然不能天天见面,每个星期还是可以见到爸爸。
爸爸又走了,我又开始想爸爸了。
刚刚吃过晚饭,我叫住妈妈:“妈妈,我想爸爸了。”,妈妈说:“吃了饭还不消化一下,我们等一会在找爸爸好不好?”,我说:“不行,我想爸爸了。”。
妈妈要上班,妈妈说:“妈妈不上班,哪里有钱给你买新衣服,哪里有钱给你买玩具呀?”。
我要爸爸,我只能在电脑手机上看到爸爸,我总是问:“爸爸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爸爸总是笑着说:“爸爸要挣钱呀,你不知道现在养一个你要多少钱吗,你还要上幼儿园,你还要上小学,上中学,上大学,说不上我们的庆兔兔还能读研究生,读博士,有可能也会到国外去深造,那要多少钱呀。”,我说:“爸爸我想你。”,爸爸说:“我也想你呀。”,我问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爸爸说:“该回来的时候,爸爸就会回来的。”,我问:“爸爸,你也跟妈妈姨妈一样在这里上班,这样我每天放学就可以看见爸爸了。”,爸爸说:“爸爸在国外,是工作需要,总要有人在国外工作呀。”,我问:“爸爸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到国内工作呀?”,爸爸说:“到时候,爸爸会回来的。”,我说:“爸爸,我要想你怎么办?”,爸爸说:“你现在不是就看见爸爸了吗?现在科技那么发达,你想什么时候看见爸爸,爸爸就会马上出现。”,我说:“爸爸,我夜里做梦,梦见爸爸了。”,爸爸高兴地说:“我们庆兔兔,心里一直想着爸爸了,爸爸听到我多高兴呀,爸爸今天晚上要睡不着觉了,爸爸也会梦见庆兔兔的。”。
爸爸又回来了,听外婆说:“可能妈妈会给你生一个妹妹。”,我伸出一个手指头说:“我要一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