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的第一天,我遇见了一个很文静的女生,当时是我妈陪我去的,她是她爸爸陪她去的。两位家长唠得也挺愉快。我们生活在同一区,我们的名字又都带一个“春”字,所以自然而然地我们成为了朋友,都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很快我们俩个就成为班上的姐妹花,我们差不多的漂亮,差不多的学习成绩,差不多的能力,差不多的家庭背景,差不多的性格,一切的一切,都很相像。她长我一岁多,时常像个姐姐一样对我。虽然我考上的这所大学,不满意,但遇到了她,我又觉得自己很幸运。我们一起去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吃一盘菜,一起去图书馆,一起逃课,一起去憧憬未来,就连上卫生间都是手拉手去的。当时我记得有一位男生喜欢我,但他一直就没有机会表达(反正我也不喜欢他啦),他愤愤地对我说,“你们俩个能不能分开一会儿呢?”我们相视而笑,没有理他。
这种关系一直保持了几年的时光,很美好,直到快毕业分配的时候。当时班上所有人都在忙着找工作,我们也不例外。我和她一起去的招聘公司,当我们到的时候,我真的好失望,因为公司不是很景气的样子,环境也差,我拉着她说,“咱们走吧,这个地方太差了,我觉得就是这个公司要我,我也不会来的。”当时正当快要毕业论文答辩,我也想多做些准备,不想在无用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她顺着我的思路说,“这个地方是不太好,那我们来都来了,就进去试试吧,就当锻炼一下也好。”我又说了不想去的话,但她很想去的样子,我就不再坚持,说,“那我就陪你去看看吧,反正要我,我都不会来的。”
当时是老板亲自接待的我们,我现在真是不记得当时的那些问题是什么,因为我只记得我就成了那个傻傻的Bill。开始的几个问题,都是老板先问我,然后再问她。她就像Katrina一样,她的重点不是回答老板的问题,而是一定要先把我的答案全盘否定,再超过我。我当时的感觉就特别像两个人一起去照像,但其中一个人极力地站在另外一个人的前面,若对方想露一下脸,就立刻把她推一边。我第一感觉是震惊,因为几年以来我们从来连脸都有红过,而且我清楚地告诉她,我根本就不稀罕这份工作(我后来想,她一定不相信我说不想做这份工作);第二,我特别气愤,当时头脑里快速想的问题是,这是我不喜欢的工作,就是一份好工作,但只要一个名额,我都不可能去和她竞争,只要有伤害我们感情的事,我一定不会去做;第三,我很痛苦,因为我不是那种交一堆朋友的人,朋友宁缺勿滥,只交知心的。我一直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没有想到她能这样做。我看看她,她就跟没事人一样,镇定自若,脸上还带着很职业的笑。我突然觉得,她的眼里,我就是“呆,傻,笨”到家了。
到第四五个问题的时候,老板开始让她先回答,我后回答,我知道机会来了。但当她回答完后,我能感觉到她在看我,她也在迫切地等待我的答案。我的大脑在一刹那其实是一片空白,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很是难受。
但我还是舍不得,舍不得拿起剑去同样刺伤她。
接下来的面试过程中,她依旧做着Katrina,当我明白了自己的角色,不甘,但只能痛苦地做着Bill.
面试结束后,我们走出公司的大门,谁都一句话没说,我的脑袋疼得欲裂。我们一起坐公交车,一句话没说,她先下车,我们还是一句话没说。
回到家后,我悲愤地把这件事情的始末和老妈说了一遍,我极力忍着不要掉眼泪,但我发现自己浑身都在抖,非得扶着东西才能站住。她真的把我伤了。
当我静下心来,认真回想,其实是我以前没有注意到她的这方面个性。只有我们俩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和谐,没有任何的矛盾,但如果一旦有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立刻会把我当成竞争对手。比如说,我在大学的时候喜欢写诗,往市报社投稿,竟发表了。过了些日子,班上有一位同学对她说,“***,你的文章发表了!”她的脸立刻红得像苹果,问,“真的假的?”然后那个同学突然大笑起来,说,“逗你玩儿呢!”我才知道她看见我报稿后,她也投了。比如我和她是同桌,我们是一个星期换一次座位,我当时的左边挨着一位男生,右边是她。但有一周老师没让我们换座,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动,只有她动了,她自己坐在我的左边,我成了她的右边,她好和那位男生挨在一起,其实对于那个男生我们俩个都不可能与之交往;再比如我穿一件漂亮的裙子,其他同学夸了几句,她一定会买一件更漂亮的裙子。
我是极重感情的人,是朋友永远是朋友,我会很珍惜。她更注重目标,当其他任何东西和她的目标相冲突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其他的。其实她比我更加明白,她那样做就相当于放弃了我,但她还是会义无返顾地去做。我是蓝人,蓝人特别不喜欢竞争,极力避免冲突。记得小的时候课堂上只要有小组比赛的活动,我就特别反感,本来开心的我,立刻变得怏怏的。她是红加黄人,红人喜欢新奇的东西,追求事情的宽度,而不是深度;黄人目标明确,行动力强,有时为了目标不择手段。
后来,那家公司通知我们俩个去上班。我们都没有去。
这件事情发生后,我从来没有问过她。但我们心有灵犀般地淡了。宛如前一天还是热恋中的情侣,不吵不闹,突然间离了,每个人都莫明其妙。但我们还是说话,也一起走,但从此再也不交心了。
再后来,我们毕了业,我留在了我们的城市,我是性情恬淡的人,从来没有想到大富大贵,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无论生活在哪里,都是幸福。我的这不求上进的个性,曾经多年以来一直让我妈痛恨着,她希望她的女儿可以走南闯北,大展鸿图。而我真的不喜欢那样的生活,我只想坐个井底蛙,守着头顶的一方天悲喜。一直到最近两年我妈才慢慢改变了她的初衷,她自己年纪也一天天大了,又当了姥姥,觉得每天享受着天伦之乐真的很快乐。现在的我,因为老妈快乐了许多,我也更快乐了。她一毕业就离开了我们的城市,换了很多很多的工作,走了很多很多的地方。
从此,我们不再联系。
后来的后来,时间过去了整整十年,就在去年的每一天,我又在淘宝上shopping,突然有陌生人跟我说话,问,“请问在吗?”
我说,“在。”
对方问,“你是抚顺的?”
我答,“是。怎么?”
对方说,“你认识***不?”
我心跳突然加速了,立刻答,“认识啊,怎么你是?”
对方哈哈大笑起来,“我是**啊!”
我既惊喜又好奇,问,“你怎么知道是我呢?”
她说,“这些年了,你还这么傻呢,有谁阿里旺旺用真名啊?”
哦,原来如此,我也一顿暴笑。
原来她在网上搜旗袍(我把结婚时的旗袍挂网上准备卖了),突然看见了我的名字,心想会不会是我呢?就问了问,果真是我。记得我们上学时,我告诉她,我极爱旗袍,能把旗袍穿得美丽优雅的女人才是真女人。我还对她说过,如果我们谁先结婚,另一个人就要送旗袍给她。这些年,她竟也一直爱着旗袍。
我在她的空间里看见了几十首诗,她以前是从来不写诗的。
她以这样的方式一直在记得我。
现在,我们只是偶尔在网上聊聊,我知道了她的父亲前年去世,她的妈妈一个人在抚顺生活。她还是天南海北地走,不停地换着工作,还没有打算要孩子。
也许人的一生中会周遭许多人,但真正有交集的没有多少,若是能成为亲人,爱人和知己又是怎样的不容易!一切的感情都不是一厢情愿的,若没有了共同,还哪里会有明天?
这些年来,我一直认为她欠我一个SORRY,不用excuse ,只告诉我她很抱歉就OK。现在的我觉得说了对不起又如何,我们早已成为过客。
但,其实,我很想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