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的尴尬
(577)
2013.11.29 星期五
早上醒来,奶奶早已不在身边,只有尚未醒来的爷爷在床上陪我。要搁在平时,我总是轻轻地凑上前去,叫上几声“嗲嗲”,然后不管他醒不醒来,就在他的脸上又抠又戳,直到他睁开眼睛才肯罢休。今天不知什么原因,我没有干扰闭着眼睛的爷爷,而是两眼望着天花板,持续不断地念着“Gaga.Gaga……”
早上醒来叫“Gaga......”
“Gaga”这个发音,在我们常德方言中,就是“外婆”、“姥姥”的称谓,爷爷有点儿纳闷,难道这也像过去叫“嗲嗲”那样,是我自己的“发明”?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每个地方不仅有着适合人们生活的习性,还有着相应的地方语言。在过去经济、信息、文化和交通不发达的年代,方言对当地人们的相互交流和繁衍生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进入现代社会后,人们的视野无限开阔,社会活动的范围有了巨大的扩展,文字和语言的相互依存度有了很大的提高,不同地域的方言之间出现频繁交流,于是很多障碍和尴尬便应运而生。
爷爷说,我们这个国家地域辽阔,民族众多,光是相互不能通话的语言就有80多种,而且在我们汉民族中,就有七大方言语系,每个语系中又分有为数众多的分支,有些地方的区别甚至达到了“十里不同音”的程度。我们常德属于西南官方语系,比起其他语系来说,与国家推行的普通话区别稍小,可即便这样,若把语言用文字来表述,仍会出现诸多的不便。如果不做深入的研究,或是没有在北方语系地区长期生活,要想把本土的事物用文字来表述,有时还真令人冒汗。
前些年爷爷写过一篇散文,说的是他一个发小的故事。这个发小有“口吃”的毛病,但常德方言把“口吃”说成“jiǎn嘴巴”,而文章中必须用到“jiǎn嘴巴”这个词。幸好爷爷在字典上查到了“謇”字就是“口吃”的意思,而且读音刚好相同,这才按照原意完成了这篇文章,可还有不少文章中遇到类似情况,多数就没有这样幸运,不得不用普通话中的规范词语替代,在体现本地风土民情的还原程度上,多少打了点儿折扣。
爷爷还说,国家对“推普”工作非常重视,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成效十分显著。就像我们常德,到了我爸爸这辈人,都能说能听普通话,很多过去的土话、旧词早已淡出了他们的日常生活,偶尔爷爷说几个昔日的方言词语,都让他们听得一头雾水。
现在,我到了开始学习语言的阶段,家人每天都会教我学习“爸爸”、“妈妈”、“奶奶”、“爷爷”等称呼。外婆担心我发不好音,就教我叫她“Gaga”来取代“姥姥”和“外婆”。所以,这就有了今天早晨在床上的“回味”。
虽然爷爷、爸爸小时候都这样叫他们的外婆,现在却十分反对我学习这种叫法。原因毋庸置疑,仍然是无法文字表达。爸爸小时候,外婆给他写了一张留言条,落款是“家家”。外婆之所以这样写,一则汉语规范中,没有用“Gaga”这个发音来表示外婆的意思;二则“家”字在常德方言中也发“ga”的音,所以就勉为其难了。
基于这个教训,爷爷开始“警醒”,决心要教我学好普通话,不要让上辈人的方言尴尬出现在我的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