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死 吵死【岁末狂想曲】

（963）

2014.12.19 星期五

爷爷有句口头禅，就是“闹死，闹死”。虽然这是一句说了几十年的老话，可只限于在家说，从来不对外。通常，家里有人大声喧哗了，他会“板”着脸说上几句，特别是把他从睡梦中吵醒，他更会用这种方式发泄“不满”。其实，奶奶和爸爸都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生气，而是装着不高兴的样子逗大家乐呢。所以，每逢听到他说“闹死，闹死”，奶奶总会学着他的腔调重复几句，接下来就是双方的一阵嬉笑。

每天早上起来，奶奶给我泡个热水澡。 

打从上了幼儿园，每天都要比爷爷起得早，洗完澡后，奶奶用浴巾把我包着，推开爷爷的房门大叫几声“爷爷，起床”！虽然爷爷早被我们叮咚咣啷的动静吵醒，但他仍然会嘟哝几句那百说不厌的“闹死，闹死”，然后笑眯眯地翻身下床。

爷爷有时与我同时起床，然后去他的卫生间洗漱如厕。听到我在桶中戏水的声音，便会用口哨吹起“小包子”的谐音，我也会乐呵呵地喊着“爷爷”。他不停地吹，我也会不停地喊，奶奶、爷爷都与我一样开心。今天早上刚刚泡进水中，那熟悉的口哨声就从爷爷房间传来，我一脸嬉笑地连连说着“闹死、闹死”，把奶奶的腰都差点儿笑弯了。听到浴室里的笑声，爷爷吹得更欢了，“小包子，小包子”的口哨声响个不停。有奶奶的欢笑、喝彩，我也更加来劲，不仅重复着“闹死，闹死”，还学着奶奶的语气，说着“吵死，吵死”！等到爷爷赶来观看时，奶奶笑得都已经合不拢嘴了。

说了几句“闹死，吵死”，大家都乐了。 

爷爷之所以常在家里说这句话，全都因为这是几十年形成的习惯。早在他的童年时代，隔壁邻居曾伯伯是妇产科主任，所有的疑难杂症都得由她亲自诊断和医治。那时没有家庭电话，医院在她家安了一个电铃，只要来了危重病人，铃声就会响起，无论是深更半夜还是过年过节，她都会义无反顾地赶往病房。在从医的几十年里，有多少病危的产妇经她医治起死回生，有多少新生命在她手中呱呱坠地，爷爷说不清楚，现在回想起来只有崇拜和敬重。那时还有一个与现在不同的情况，工作之余，每个周一到周五的晚饭后，都必须参加两三个小时的政治学习，再加上孩子多、家务重，休息时间十分欠缺。所以，像曾伯伯这样的专家，睡眠时间更显得弥足珍贵。每逢到了午睡的时候，爷爷和他的那些小伙伴儿们总喜欢在房前屋后追赶打闹，曾伯伯被吵醒后，就会无可奈何地埋怨这些不懂事的孩子：“闹死，闹死”。于是，爷爷就学起了她的腔调，没想这一学就说了好几十年。

如今曾伯伯早已离开人世，爷爷这句“闹死，闹死”的口头禅，便成了对她老人家和那个年代深深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