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并快乐着！(上海一妇婴浦东分院剖腹产的8天)

序曲

还有一个星期，我身旁熟睡的宝宝就要满月了。这几天时不时地接到亲朋好友打来的电话，都是询问我产后的感受的，而我的回答也总是以一句话来概括：痛，并快乐着！今天回想住院的那些日子，恍若隔世，真的像是在做梦一样。午饭后，一个人坐在暖暖的深秋时节的阳光里，闭上眼，忽地那幢楼，那间病房，那张病床，那位医生，随风而至……

正篇 10月7日 星期四 多云

是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早早地起了床，最后又检查了一次那个拖拉箱，该带的都在里面了吧。和老公匆匆吃了早饭，就往楼下赶。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尽管有太阳，但是我感觉到了秋天的凉意。若不是挺着大肚子，我想周遭的人都会以为我们是去赶飞机或者是赶火车什么的。上了出租，我们向一妇婴浦东分院驶去。

无心欣赏车窗外的风景，我只知道今天要住院了，明天我的宝宝就要降临这世间。 拖着行李，我们来到了医院，按照惯例做了最后一次产前检查，秦医生为我开了住院单。因为羊水过多，胎儿的头过大加上我的骨盆天生就窄小，我接受了剖腹产的决定。老公忙着排队去办理入院手续，听说今天有5位产妇入院。我则坐在大厅里，看着行李，脑中一片空白。怀孕至今已经39周了。原先是在浦西一妇婴做的产前检查，因为想住上单间，所以才在29周的时候转到了浦东，希望一切都能如意。大约半小时左右，老公提着一个马夹袋和住院部的一位男医生匆匆走来。我起身跟着他们一起进入电梯。那个马夹袋是医院给的，里面装了一些日用品，比如牙膏，牙刷，毛巾，纸杯和拖鞋等等。 电梯停在四楼，我们被安排在三病区。病房不大，但是很整洁。引水机，电视机，微波炉，小沙发，写字台，一张可升降病床，一张单人床，卫生间，该有的都有了。听说这里以前是家三星级宾馆，病房是在原先的基础上改造的。我和老公开始拾掇带来的行李。我们带着行李长时间外出有三次，一次是在恋爱时节，那时是去西藏旅行。一次是新婚蜜月，那时是去欧洲旅行。而这第三次则是要住在医院里迎接我们的宝宝，这一住至少要8天。

正忙着，突然有位护士小姐走了进来，笑嘻嘻地问我是不是邢医生的病人，我说是。她说我们要搬到三楼去，因为邢医生的病人都住在三楼的。一开始是因为三楼没房间，现在有了，所以必须搬。老天，我们都已经将行李箱里的几乎所有东西取出来并且归纳进病房的衣橱和抽屉里了。无可奈何，只能重新再打包。这就是医院里的无奈！

最后我们被安排进了二病区的304房间。和四楼比，三楼的病房明显陈旧。老公付了100元押金，拿到了房间钥匙和电视遥控器，没等我坐定，护士就来替我抽血和做青霉素皮试。二十分钟后我被带去备皮。做备皮的护士很年轻，她说明天有8个手术，所以今天她特别忙。让我意外的是备皮用的刀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父亲用的老式刮胡刀！接下来则是无聊的四十分钟的胎心监护，等我回到病房已经是午饭时间了。管饭的阿姨给我的是病号饭，一餐20元，给老公的是家属饭，一餐10元（家属饭需要每天在早晨预订）。当然我们是合着吃的。

下午我们分别见了主刀医生、住院医生和麻醉师。我的主刀医生是邢明辉。这是我在摇篮网看到一位姐妹介绍的，加上产前检查好几次都碰到他，所以就决定请他为我开刀了。老公连看都没看就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名。其实我也知道，这东西看了也是白看，既然已经决定了手术，这名迟早都得签的。

晚饭后，护士给我量了血压，记录了我数的胎动数，又提醒晚上10点后禁食禁水。

躺在那可升降的病床上，翻着身，睡不塌实，这床可能是我这辈子睡过的最硬的了，我的背和腰不一会儿就发胀发痛了。心中想着明天，想着腹中的胎儿，迷迷糊糊地睡去……

10月8日 星期五 多云

早上5点我就醒了，然后便起身。这床让我腰酸背痛了一夜！半夜时分差点想和老公换床睡。

洗脸刷牙，然后沐浴。我知道洗完这次澡要过上好些日子才可以重新让热水从头淋到脚，所以冲了又冲，洗了好长时间。

早饭时间，老公一人独享。因为手术，我连水都不可以喝。将干净的病号上衣反穿好，拿好一块成人包大人尿布，一块宝宝好奇尿不湿，我已经准备就绪，直等着护士来唤我进手术室。就这么傻傻地坐在沙发上等候着。

时间一分分地在过，等待往往是最难受的！有位朋友曾经告诉我说这世间母亲属于高贵的种族。我给她发了手机短信：我就要去做高贵的一族了。

大概过了2个小时，我已经很不耐烦了，突然病房的门被一中年护工敲开。他站在门口，双手推着一手术床，双眼示意我立刻爬上那又窄又冷的床。我有点犹豫，竟然说想自己走着去手术室。那护工笑了，我也觉得自己很蠢，于是乖乖地、费力地爬了上去。老公急忙回房去换鞋和拿数码 DV。我们生怕孩子出生后会被抱错，所以决定老公在手术室门口等着护士将宝宝抱出来时就拍下宝宝的面容，以后也好以此为证。还没和老公临别说点什么，我已经被推走了。怎么会是这样的？我想象的是儿女情长的场面，至少老公要握住我的双手，至少我们要有目光的交流！而现在，我一个人被推走了，没有一个亲人相伴，我就这么匆忙地被推进了手术室！

因为是近视，我看不清楚手术室里的陈设，只晓得这里很大，很冷。里面有四、五个人，也分不清谁是医生，谁是护士，他们都穿着绿色的手术服。我被过床，上了手术台。接下来的一切是我一个人要去独自面对和承受的。闭上眼睛，我对自己说：行，我能行的！我又用手最后一次抚摸了一下那个硕大的肚子：孩子，妈妈已经做好了准备，你要乖乖的，我们就要见面了。

插导尿管，接氧气，实行硬膜外麻醉，由于事先有着充分的疼痛心理准备，所以没感到有什么特别的痛苦。当然是有点痛，但绝对可以忍受。唯一让我意外的是麻醉后，我的双臂不住地大幅度颤抖，而且根本控制不了。起先我以为一定是自己太害怕的缘故，于是我对医生们说，“不好意思，我可能是太害怕了，我在发抖，我不想这样，可是没办法，无法控制。”手术室里的医生都笑了，他们说这是上了麻药后的正常反应。一块大布挡在我的眼前，我的脚底开始发热，然后下身便毫无知觉了。麻醉师将一副耳机塞进我的双耳，我听到了悠扬的音乐……

大约又过了五、六分钟，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将我唤醒，“是弟弟！”麻醉师说。我才不关心是弟弟还是妹妹。我只感到有点莫名地悲哀和失落。那是我的孩子降生了吗？在母亲毫无疼痛知觉的时刻，一个婴儿忽然啼哭了，他难道就是我腹中孕育了39个星期的孩子吗？为什么我一点也不激动，一点也不骄傲，甚至一点也没感到自己已经升级当了妈妈？难道说这就是我没有坚持顺产，没有和宝宝共同用力，让他经过自己的产道来到人间后所应得的一种惩罚吗？有位医生将一婴儿抱到我面前，可我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泪水在那一刻止不住地涌了出来......“宝宝重3215克，身长50厘米，10:37分出生”隐约之间我听到有人如是说。

接下来是20分钟的缝合，依然没有任何疼痛感觉。手术成功地结束了。我安全地出了手术室。门外站着老公，还有母亲，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们唤着我的名字，好象很高兴的样子，我无力回应他们，麻药让我嗜睡。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的病房，醒来时发现已经躺在那张硬床上了。

护士每隔一小时就进来提我量一次血压，进进出出地，够烦人的。由于麻醉师给足了我麻药的量，当医生替我压肚子以帮助子宫排恶露时，我依然没有什么感觉。这么前后一共压了四次。最后一次时略感腹痛。下午时分，公婆带着小侄女来了。我昏昏沉沉，双臂不住地抖动。麻药还在发挥着作用，隐约之间听到他们在谈论我的儿子，小东西似乎在啼哭，那声音好远，好远……

到傍晚，我一共挂了6瓶点滴。“剖腹产最重要的是早翻身，早下床走动。”这是所有过来妈妈给我的忠告。我想别人能做到的，我一样可以。麻药过后，疼痛便席卷了我的全身。咬着牙我在床上翻了身。汗水湿透了我的头发，我的衣服。我这辈子似乎还没出过这么多的汗！老公说这是虚汗。晚上我开始发烧，体温38摄氏度。

剖腹产的妈妈很少有手术当天就照顾自己的宝宝的。于是老公责无旁贷地当起了母亲的角色。晚上护士前来传授换尿布和喂奶的技巧。老公学得很快，得到了护士的称赞。这一夜老公几乎没怎么睡，因为他要照顾宝宝，也要照顾我。深夜，我和老公默默对视，现在我们已经是三口之家了……

10月9日 星期六 多云 术后第一天 体温：37.7

伤口的疼痛依然折磨着我，但是这无法阻止我在床上的翻身。

下午，挂完了5瓶点滴后，护士来替我拔导尿管。拔比插要好受得多。没有了导尿管，意味着得自己下床上厕所。咬咬牙，在老公的搀扶下，我艰难地从床上起身。双脚落地的瞬间，汗水又一次湿透了衣服。从没体会过，走路竟然可以引起如此腹痛和胀气！可是我必须坚持！！我所担心的是等一会儿小便是否会很顺利。太多的姐妹曾经有过拔下导尿管后，自己无法小便的经历。从病床到马桶，几步之遥，我却走了十分钟！在老公的鼓励下，我缓缓地坐下，还没等完全坐好，尿已经下来了。感谢老天，我没有为此受苦，尽管尿到了地上，尿湿了裤子。

晚上我放屁了。通气意味着可以进食。夜里老公负责照顾宝宝。他睡得很少。一整夜，无间断的睡眠已经和我们无缘了。就算自己不醒，宝宝不哭，护士和值班医生也会轮换着敲门进来打断我们的睡眠。不是量血压、测体温就是询问宝宝有无大便、大便的颜色或者就是问尿布是否换了。就这么断断续续地折腾……

10月10日 星期日 多云 术后第二天 体温：38

值得高兴的一天。我只要挂3瓶点滴了。我可以自己上下床了。我大便了。医生给我开了口服中药还有铁片。产后我有些贫血。据说剖腹产的失血量等于献一次半血。下午和老公讨论了孩子的名字，电话征询了父母的意见，最后为他取名刘杰浩。小名：球球。

10月11日 星期一 阴天 术后第三天 体温：38 .4

刀口还是很痛，但比较前几日，好得多了。

一早婆婆就来看望我。必须得陪表情，累人！由于发烧，我仍须挂水，又是3瓶。球球开始出现新生儿黄疸，医生建议我们白天尽量让他多晒太阳。中午护士带他去洗澡，回来时告诉我们，已经给浩儿断脐了。下午我们拿到了孩子的出生医学证明。傍晚住院医生来查房。不知她哪里来的火气，见面就很严肃，一顿批！我的罪状如下：

1 烧不退

2 自己还没有开始用热水清洗下身

3 没有及时让宝宝吮吸自己的乳房

4 娇气，一碰我的伤口我就喊痛

她走后，我感到特别地委屈。正好在澳洲的大姐打来国际长途，一听到姐姐的声音我便嚎啕大哭了一回。 晚上，在老公的帮助下开始洗脸、刷牙、擦身和热水清洗下身。完了还给浩儿喂了奶。这是我第一次哺乳。在护士的指导下，我和孩子共同开始学习。难忘的是浩儿张开小嘴，用力咬住我乳房的那个瞬间！那刻起，我感到自己真的已经是一个母亲了。

10月12日 星期二 多云 术后第四天 体温：37 .4

据说今天是一个黄道吉日。选择今天剖的不少，四楼有五个，三楼有一个。母亲送来了鲫鱼汤，说喝了奶水就会多了。中午老公外出购物。球球哭闹，我起床，来到他的小床边，是第一次独自弯身抱起他。小家伙的身体又柔又暖，将其拥在怀里，我感到非常幸福。

下午球球被抱走，去做新生儿听力测试和采足底三滴血做PKU以及甲状腺筛选。听力测试的结果很好。其他两项要三个月后才知道，医生说若无问题，就不会来电话通知。

傍晚，小儿科大夫来查房说浩儿黄疸进入高峰期，明天开始得口服药水。晚上，果然看到了一张黄黄的小脸，连眼白都成了黄绿色，活像只猫，可怕！

深夜，实在受不了因汗水过多而发臭了的头发，于是就自己爬起来洗了头，痛快！

10月13日 星期三 晴天 术后第五天 体温：37 .5

今天是13号，很少有人会选择今天剖的，所以医生们都较空闲。纷纷前来查房。好在他们这次对我的康复程度都挺满意。

我现在上下床比较自如了，伤口稍痛。至于个人卫生已经完全自理了。球球的黄疸还是很厉害，我们将他脱光了，放在太阳里晒，他似乎很享受这样的阳光浴，一直睡得很香甜。中午浩儿还没醒来，就有护士来抱走了他，因为我们先前预订了新生儿游泳和触摸，不知怎么竟然给安排在这个时候。我和老公急忙拿起数码 DV，一路跟着来到了一楼的游泳房。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病房。可怜的球球还在熟睡中，他无法享受游泳的快乐。在水中也是懒懒地，一副睡态！老公拍摄下整个新生儿触摸过程。我们的球球因被扰睡而拼命啼哭抗议，好玩。

10月14日 星期四 多云 术后第六天 体温：37 .3

非常空闲的一天。

我觉得自己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应该可以回家了。上午医生来查房，果然说下午或者明天上午我就可以拆线了，这表明我出院在即。为了有充足的时间打理行装，我们选择了明天上午拆线出院。

下午老公出去买了许多鲜花，我写了感谢卡，分别送给医治、看护过我和球球的医生和护士。

10月15日 星期五 晴天 术后第七天 体温：37 .3

阳光灿烂的日子！我们起了个早。9点的时候就已经整理完行装。9点半，医生为我拆了线，有点牵拉的痛，完全可以忍受。10点半，母亲到了。老公去一楼结帐。11点20分我们离开了医院，出租车带着我们向家驶去……

尾声

“啊…咿…呀…”忽地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是球球醒了，小家伙瞪着一双清澈无比的大眼睛在寻找着什么，我起身将他抱入怀中，阳光中我和球球相互依偎着……

生产是痛的，但同时又是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