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最大的成功奥秘,其实就是解放了生产力,解放了人民群众的创造力。因为解放了农民,我们的餐桌开始丰富起来;因为解放了工人,我们的日用消费品开始丰富起来;因为解放了资本,我们方方面面的发展速度快了起来。
教育当然也不例外,取得的巨大成就有目共睹,世界公认:我们创造了穷国办大教育的奇迹,全面普及了城乡免费义务教育,实现了高等教育从精英教育向大众化教育的转变。但是我们的教育仍然面临许多问题,还没有达到人民群众真正满意的程度。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教育的解放仍然不够。
60多年前,陶行知先生曾经呼吁教育的解放:“创造的儿童教育,不是说教育可以创造儿童,儿童的创造力是千千万万祖先,至少经过五十万年与环境适应斗争所获得而传下来之才能之精华。发挥或阻碍,加强或削弱,培养或摧残这种创造力的是环境。教育是要在儿童自身的基础上,过滤并运用环境的影响,以培养加强发挥这创造力,使他长得更有力量,以贡献于民族与人类。教育不能创造什么,但它能启发解放儿童创造力以从事于创造之工作。”所以,他提出要解放孩子的小手,解放孩子的大脑,解放孩子的时间与空间。
现在看来,陶行知先生的呼吁仍然没有实现。教育的解放仍然是教育改革与发展的当务之急。我们首先要解放学生。从分数的牢笼中解放孩子,让他们不再为分数而活着,让他们的个性得到张扬,让他们真正地成为自己;其次要解放教师,从考试的镣铐中解放教师,让他们不再成为考试的囚徒,让他们真正地享受幸福完整的教学生活,体验教师职业带给他们的成长、尊严与快乐;还要解放校长,从评价排名的恐惧中解放校长,让他们聚精会神地思考教育,让他们成为真正的教育的行家里手;最后还要解放教育厅的厅长、局长,从一个个升学的指标中解放厅长局长,让他们不要“跑部钱进”,不要“仰人鼻息”,从对上负责变为对下负责,从对分数负责变为对未来负责。
一句话,解放教育的关键是“还权”,把那些本来属于学生、属于老师、属于校长、属于厅长局长的东西还给他们自己。
在30年改革开放的浪潮中,尽管教育的能量没有充分释放,还是有许多地方政府和民间的力量,在制度的夹缝中顽强而执着地寻求生存与发展的空间,创造出不少可歌可泣的教育奇迹,为中国教育增添了些许春色。无论是湖南汨罗的素质教育探索,还是山西前元庄的农村教改新政;无论是江苏洋思中学的课堂教学突破,还是山东杜郎口的教学改革风暴;无论是政府推动的新课程改革,还是民间自发的新教育实验,30年来教育改革确实有许多可圈可点之处。问题在于,由于以应试为导向的教育体制没有根本的变化,无论是地方政府还是民间力量,基本上还是在带着镣铐跳舞。一方面是有形的镣铐,各种考试、评比、检查、评估,让你无法动弹超越;一方面是无形的镣铐,各种心理的压力、舆论的压力,让你无能为力。
我发起的新教育实验,作为民间教育改革的一种尝试,1999年萌动,2002年开始行动,至今已经走过了近10年的时间,发展到全国24个省市自治区、19个县级实验区、近600所实验学校,100多万教师与学生参加了实验。新教育实验以让教师和学生过一种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为目标,以营造书香校园、师生共写随笔、聆听窗外声音、培养卓越口才、构筑理想课堂、建设数码社区等六大行动为途径,努力改变教师的行走方式,改变学生的生存状态,改变学校的发展模式,改变教育科研的范式。新教育实验的“晨颂、午读、暮省”的儿童生活方式、“毛虫与蝴蝶”儿童阶梯阅读、教师专业发展地图以及“每月一事”等项目,受到了一线教师与学生的欢迎,一大批平凡普通的教师在新教育实验中脱颖而出,享受到专业成长的快乐。而我们的孩子们,通过新教育实验,与那些人类最崇高的思想对话,享受到教育本身的魅力。因此,新教育实验被一些媒体评论为中国的“新希望工程”。
尽管新教育实验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但是它的成长同样也是困难重重。尽管事实已经不断证明新教育实验不会影响学生的学业成绩,但是在分数的压力下,许多学校仍然心有余悸,不敢放开手脚。所以,我认为,中国的教育需要进一步的改革开放,需要进一步的“解放”。
民间的力量是巨大的,民间的智慧是无限的。你给民间多大的舞台,它就能够创造多大的精彩;你给民间多大的空间,它就能够演绎多大的辉煌。希望我们的教育行政部门,更多地汲取民间的教育智慧,更多地引入民间的教育资本,更多地释放民间的教育能量。一句话,期待教育的更大“解放”。解放了民间,也就解放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