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期，严格的老师对壮壮班级的孩子们做出了种种规定：每天早到10分钟，开始晨读和午读，每天练字、每天读课外书、预习4项要求、复习3项要求、书写要整洁、尽量不用或少用橡皮，有灰了要嘴吹不要手掸……男孩子总是细心不足、精力过胜的，壮壮不是丢三落四、就是毛毛躁噪，更有甚者，上课找人说话屡教不改挨了打。但是结果却是惊喜的，期末考试偶然得了双百，字写得也整洁清爽。

这个寒假，壮壮对于新学期有无数的期待，其中最想的就是“不要再经历以前痛苦的过程”，我们也曾多次跟他讲道理：犯了错误，自己想改正，就是好孩子。想进步，想改头换面，要得管住自己。他应之诺诺，“我想当好孩子，不想当坏孩子”。

可，开学第二天，英语课，就因上课说话被老师留下，找家长。爸爸去接，听到姥姥转述，还没说什么，壮壮就哭了，“我想改正，我也不知道说的什么，不要告诉妈妈”。晚上，无意问起英语课情况，发现他神色不对，吞吞吐吐，但最终还是说了实情。我很生气，怒问：“你自己的保证，都忘记了么？”壮壮已吃不香了，但是我仍然很生气，虽然知道，一个孩子错误有些反复也是正常的，尤其是他这样性格外向、爱说话的孩子，但是，第二天就犯错还是让我怒气冲冲，我认为他食言了，同时，更害怕，在这样日日想改，又无法自控的反复中，让他失掉对自己的掌控能力，并且让老师觉得他就是一个不堪的坏孩子。我说了一些气话，还有一些更加严厉的威胁话，如果再不改正，将面临更加可怕的惩罚。

天知道，我自己是多么无奈。妈妈不是超人，很多事情，我真的不确定，我不知道未来的他究竟会走上哪一条道路，我当然希望他的人生一片光明，但是，人生啊人生，太多不确定性，让我们不敢奢求。“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告诫仍然时时在我心头警醒，于是我只有尽可能地让他多掌握、多储备，只有在他认真学习的时候稍感欣慰：“一个做事认真、懂得学习的孩子，长大应该不会坏到哪去。”

我也不是圣人，对于他我不是总有办法，我也不是总有耐心，当他屡次犯错，我会有深深的挫败感，我会感到无计可施，我会感到烦躁不安，我也会担心他会一直这样“恶性循环”，我会害怕同伴老师会一直将他定格在“坏孩子”的群体中，我会害怕影响到他自己对学习的热情和对自己的信心。

我也不是能人，我无法让他从最不佳的最后一位，调到最前排，彻底杜绝他“违反纪律”的土壤。我无法让老师对他恩威有加，我无法强调在56个孩子对他给予最宽松的包容，最严格的指教、最个性的爱护，我不能要求老师。同时，我也无法向老师全盘灌输：这样大流水线的班级授课，过于强调纪律，忽视个体的大班制教学已与个性化教育需求背道而驰；一些我们小时认为天经地义的纪律要求，如上课不得说话，写作业就得手写，真是那么天经地义么？上课一定不能说话么？写作业真的不能打印么？课堂一定要得鸦雀无声么？个子高的一定得坐最后一排么？这到底是什么道理，一定不能改变？

因而，我矛盾，我无奈，我更加痛苦。

入夜，和老公谈及这个问题，他说“你不该像我妈管我那样，去管儿子，他已经知道错了，你就不要再说了。你已经知道婆婆那样给你造成多大伤害，你就不要再当那样的妈妈了。”说的没错啊，可是我再次耐心讲道理，他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充耳不闻。老公说“那就给他机会好了，一次不行，多几次。如果他觉得，我始终做不到妈妈要求的那样，对自己失望，对你厌烦，那可能比现在要糟糕。”“你愿意在他的心目中，你只是一个严格的妈妈，而不关心他的心情如何，你愿意么？”

他说得多么轻巧，我看过的教育书籍比他说得更深刻的多的是，可是父母与孩子是互相造就的，教育的问题不仅仅单向输出，是个有机互动过程。孩子立说立改，父母必然不会啰嗦，如果父母说一遍，就能改正，哪个父母想说第二遍？如果说教能解决的问题，哪个父母愿意用打骂？婆婆，我不喜欢，但是，现在我能理解她，两个孩子，一个从小顽皮，天天想着调皮捣蛋，玩鸟斗虫，学习不行；一个从小学习优秀，做事自觉，学校优等生，给她带来无限荣光的儿子，我想任何父母都会喜欢后者，偏爱后者，我的不高兴只是源于我嫁给了前者，对我而言是被“剥夺了爱的一方”。

我自认自己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妈妈，我没有只想打骂，不给疼爱。七年时间，我为他写的《妈妈手记》，我为他保留的他的每个第一次，我为他收藏的《童年记忆》，我为他舍弃的那些日日夜夜，我陪伴他的每一个清晨和黄昏，我容忍他因好奇破坏的音响，我忍耐他一个错误改三年，我包容他无数次的坏脾气等他冷静，我等待他一个跳绳学两年……个中滋味，怎么是一个常出差的父亲所能体会？一个假期，陪他玩，带他看电影，带他一起锻炼，给他做视频直到深夜，哪一个过程没有爱与关心？可是这些，不但是作父亲的会忽视，恐怕在一次次责问声中，连儿子也会忘记吧，“妈妈好像越来越凶欧。”

哎……教育一个孩子，远比工作要难，我们无法设计他每天的经历，掌控他时时刻刻的生活场景，我们只能背后施教，再由他自己活学活用。

无计可施时，用用爸爸的方法吧。明天，提醒提醒他，不作其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