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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泪珠儿
记得有部电视剧叫这个名字，一直没来得及看，大意是讲母女情深的吧。觉得很新颖，就记住了，这世上最打动女人心的，我想一定不是爱人缠绵时的絮语，也不是定情的海誓山盟，而是她小小婴儿娇嫩脸庞上一滴如露水般的泪珠儿。 一我没当妈时，最听不得的就是孩子的哭声，小点的觉得孩子不懂事，真麻烦；大点的觉得家长没教育好。甚至有一次，小侄子哭闹的时候，我跟他的奶奶、我的小姨说，瞧你们把孩子惯的，一点儿事儿就哭，一哭就什么都顺着他，这么教育孩子可不行。小姨只回说了一句：“你们还不都是这么长大的！”当时不以为然。当了妈才知道，没养育过孩子的人谈教育，真真是纸上谈兵！ 更纸上谈兵的是育儿书上说的——让他哭，第一夜哭半小时，第二夜哭十分钟，第三夜就不哭了。我曾经天真的以为这个办法可行，并和先生商量说，第一，给邻居打声招呼，第二，房间加上地毡和厚的窗帘。因为孩子每到夜里要吃奶里就会哭，那么断奶就成了让我们头疼的不敢想的事。有一天，楼上的大姐来看女儿，问道，今天亮天的时候，宝宝哭来着啊？我吓了一跳，那么小的声音楼上都听得到，让她大哭半个小时企不是将会激起全楼的公愤啊！从那以后，夜里女儿一哭，我就会跳起来给她喂奶，然后思量着她今天的声音会不会吵醒楼上的大姐。哭上半小时的成长计划，自然只能无限期地搁置了。 女儿三个月大时，有一次傍晚时分，觉得很累，就约了足疗师放松一下。刚进行到一半，足疗室接到姥姥的电话，说让我快回去，孩子哭了。我心说哄一会儿好了嘛，我做了一半，怎么回去啊！打电话回去，还没等我说话，就听见孩子的哭声，估计姥姥把电话放到了正在哭的女儿嘴边，以至于我得赶紧让话筒离开耳朵免得耳膜出什么问题。结果当然是我不顾一切地赶回家。后来从她姥姥那里了解到事情发展的始末。我刚一走没多会儿孩子就开始哭，因为那时天已经有点黑，孩子找妈妈，就不象平时那样肯妥协，而是越哭越厉害。偏偏姥爷也出去溜弯了。刚开始姥姥还扛着，后来楼上八十三岁的老太太敲敲门，好心地说，听孩子的哭声，恐怕是肚子疼的厉害，赶紧去医院，别耽误了。姥姥正手忙脚乱，也顾不上多解释，好心的老太太颤颤微微地，显然也帮不上忙。姥姥哄了十多分钟，也不见好转，只得打电话求救了。接下来的事情不必详述，但发生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当天夜里姥姥推醒睡得正香的姥爷，说，有个蚊子，吵得很。姥爷于是爬起来打蚊子，找了半天没找到，关灯睡觉。没过多会儿，姥爷又被姥姥推醒，如此反复几翻。后来，突然，姥姥却叫正在锲而不舍地打蚊子的姥爷别打了。随后——非常富于戏剧性地——姥姥说，我想明白了，不是蚊子，是耳朵被淇淇哭得耳鸣了！ 此事被津津乐道了好久，并且成了姥爷某一论点的论据。姥爷用赵本山那种夸张地语气说：“那家伙，那嗓子，那好听，字正腔圆的，将来指定是金嗓子”。大家对这一说法欣然接受，没人追究三个来月的小孩子何来的“字”和“腔”。姥爷的其他论据是，这孩子比她妈能哭，她妈唱歌就不错，这孩子唱得差得了吗？ 淇淇姥爷曾说过，人生的安乐图就是“鸡飞狗跳，孩子哭，老婆闹”。在大北京城里，前三项已不多见了吧？！但孩子的哭声真的是很生动地写真着一个家庭的日子。有着孩子哭声的屋子里，真的是充满了生活气息，充满了人间喜乐，充满了平凡的幸福。也许，每一对父母，都是这样，通过孩子的哭声，丰富着生命，享受着生活，理解着爱和需要的含义的。 二孩子哭的时候，通过家里人的举动，可以表现出每个人不同的性格和不同的育儿思想。刚学会走路，特别爱走，还不要人扶，于是摔倒就成了家常便饭。摔倒了如果疼了就会哭。爷爷会快速扑过去把淇淇抱起来，并轻声安慰她——爷爷是温柔体贴型的；奶奶会喊“说让你慢点嘛，怎么又这么快”，然后会检查一下孩子的情况是否严重——奶奶非常注重实际；她爸爸会说：“自己摔的嘛，哭什么，自己站起来”——主张锻炼孩子；我按照先进的“科学育儿法”，如果不严重的话，假装没看到，不予理睬；最见效的是姥姥姥爷的招儿——打桌子拍地板——溺爱型的。我就跟姥姥姥爷强调说，摔倒了如果不是很严重，就当没看见，不要理她。可是不久我发现，淇淇碰到了桌角，哭了一两声，然后打了打桌子，就好了。不到一岁的孩子，当然还不懂得去打碰疼她的桌子，显然是姥姥又打了无辜的桌子，淇淇居然就学会了。我告诉姥姥姥爷，为了让孩子建立凡事肯负责的态度，不能做这个动作。因为幼小的孩子会将这个动作理解为“出了事都是别人的错”，这个动作显然属于“溺爱”的范畴。姥爷据理力争，那孩子将来受了欺负都不会自卫了，什么事都认为是自己的责任。我和她姥爷兀自争论不休，她姥姥才不管，不一会儿，就看见姥姥正拍打着“摔”疼了孩子的地板，柔声哄着孩子，孩子呢，安然享受这份疼爱，破涕为笑了。这幅祖孙情深的图画让我的心也软起来，浑然忘记了科学育儿的重要性，是啊，天伦之乐中又有多少是科学的、理论的呢，而所有的科学理论，比起那份发自内心的疼爱又是多么苍白无力啊！这时候我不要这么严格吧！于是，我声高气低地假装看不见就好了。 不仅如此，孩子的哭中真的是大有文章的。首先可以看出孩子的个性，嘉慧妈妈说，嘉慧从不大哭，再伤心也只是小声地哼唧，比想淇淇的尖利得让人耳鸣的哭声，可想见两个孩子不同的个性，嘉慧是那么文静秀气，娇声娇气地要妈妈疼爱；而淇淇则是敢爱敢恨大喜大悲地不肯妥协。再有可以看出智商，或者说是智力发展。豆豆妈妈有一天骄傲地对我说，豆豆昨天长心眼长本事了，哭了半天，妈妈过去一看，没眼泪——原来是假哭。原来哭的时候不流泪还是长本事了的表现呢！接着我就关注孩子的哭是否有泪。果然，八个多月时，有一次，哭得光打雷不下雨，原来是向我撒娇呢！ 宝宝们无论刚才哭得多伤心，通常很快都会忘掉不快，快速地投入到新的欢乐游戏中。但有时候白天哭的狠了，半夜也会抽泣几声，大概在梦中又忆起了白天的伤心事吧。 三奶奶形容宝宝哭，等级分明，非常贴切。包括：哭了两声、小哭、两眼泪长流了、大哭了等等。“哭了两声”，就是小意思啦，语气也比较轻松，我一般也就回一声“噢”。“小哭”问题也不大。“两眼泪长流了”，就比较严重了，我觉得这个等级奶奶形容的很有意思，象是《诗经》里的句子，我甚至在心里给它补了下句“一付伤心状”，每回她奶奶说：“两眼泪长流”，我就在心里答对：“一付伤心状”，正所谓自得其乐。“大哭了”，我就不敢在心里做游戏了，因为奶奶将会很郑重很痛心地加重“大”字的音节，当然收效也很好——我当然很紧张，赶紧就问，哭了多久啊，怎么好的呀，吃点什么喝点什么了没有啊，吐了没有啊……等种种指标都对照完毕，才放下心里，然后就去逗着孩子玩，让她开心点，笑起来，希望这样的伤心的哭没有在她幼小的心里埋下阴影。同时，也会很自责——怎么会出去那么久呢？为什么要去做美容呢？怎么没想着早点结束约会的谈话回家来呢？怎么和先生出去玩得那么开心，没有想到孩子醒了会找我呢？ 随着孩子慢慢长大，哭的次数和花样品种也越来越多了起来。偶尔也会“亲自”赶上她“大哭”。有孩子的人都知道，哭是孩子最大的专利和特权。不开心了哭，离开亲人了哭，甚至你为了她的安全夺走了会伤到物件时他也会哭，而这时候，讲道理是没用的，至少两三岁前应该是这样的吧。 孩子的小哭呢，真是象华美的乐章，有抽泣，有间歇，有低声有高音，还会因为定时换气而显得很有节奏。她用声带的靠后部分平缓地发音，象哼着歌儿。面部表情极为丰富，有时无限委屈地撇嘴，让人心里痒痒的，想赶紧把她抱在怀里，给她最安全最温暖的呵护；有时可怜又可爱地耸着小鼻子眯起小眼睛，任谁看到了都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有时给个小玩具她就会忘记了哭，小脸上挂着泪珠儿，却开心地笑着，最最天真无邪了。我常常会忘记了哄她，或者不去思考如何哄她，而是傻傻地沉浸在她的哭中，欣赏着，体味着，慢慢自己的眼角也会湿漉漉的。 较为常见的是“两眼泪长流”，家里有小孩子的人都知道，孩子哭的眼泪哗啦的是家常便饭。不到周岁的奶娃娃，当然最有效的还是给她喂奶，这是最管用的，而且是最让妈妈自豪的一招：当她哭的时候问她要不要吃奶，她立即声音就高了起来，意思是“当然要，你要是不给我就哭得更厉害”。小样子充满了婴儿式的智慧。得到安慰，她会停止哭泣平静下来。这时，会看到她眼角有一滴泪轻轻滑下，并且路经小小的鼻梁，落在另一只眼睛忽闪闪的睫毛上。我轻轻地为她拭去。还没等到泪痕慢慢干了，她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大哭的时候还算少，奶奶甚至都有档案记录的。但大哭因为程度的严重，杀伤力是相当地强！她哭得那么专注，那么夸张，那么任性，那么不管不顾。满脸是眼泪，擦都擦不完。白天哭的时候大人听了会出汗，夜晚的哭声更是响彻夜空，听得人心惊胆战的，甚至想只要她能不哭，给她摘下月亮来也行啊。她爸爸总会不失时机地“教育引导”我说，你看，象你呗，你现在体会到看着心爱的人哭闹自己却无能无力的感觉了吧！这时候我真的很内疚，不但因为反醒到我的无理取闹多多讨扰了好脾气的老公，更因为生下了个性随我的宝贝而担心老公的命运——他从此要永远受两个女子的气啊！还好，老公不但安心接受，而且还常常会得意洋洋地说，这下可有治你的人了——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刀枪不入呢！仿佛女儿的是好心用哭是来帮他的呢！ 最让人心酸的是她在病中的哭声，恨不得替她去疼，替她去病。女儿这几天感冒，鼻子不通气，夜里更严重，她就哭，想必她认为有人在和她做对吧。可是越哭鼻子就越塞，她就越生气，哭到几乎透不过气来，鼻涕眼泪，连咳嗽带气喘。她爸爸就拿吸鼻器给她吸鼻涕。这下可好——她找到罪魁祸首了——她一定认为她的鼻子是被她爸爸折腾成这样的，加上爸爸给她喂那么难吃的药，以至于接下来的几天里，她见了爸爸就躲。讲道理没用，想办法又都不可行，只有任她这样熬着，我们也这样熬着。我把她抱在怀里“噢—噢--”地哄着，她高一声低一声哭着，堵塞的鼻子听得大人直紧张，生怕她喘不过来气儿。她爸爸则拿着吸鼻器小声和我商量，吸，还是不吸：吸了是会好些，可是她一哭就又堵住了。我们就这样守着她，一筹莫展。直到她困极了，睡着了，我们才暗吐一口气，轻轻将她放在床上。随后还会听到她偶尔地抽泣几声，我赶紧轻轻拍拍她，生怕她又重新哭起来，刚才的场景再来一遍。 于是，我就想到在淇淇以后的人生道路上，还将有那么多考验、那么多失意、那么多磨练，而这些我统统无法替她身受。于是，我就会产生一种很强烈“无力感”！是的，我不能永远象个老母鸡那样张开翅膀呵护她；是的，我们没有办法代替孩子成长，甚至没有办法从真正意义上分担她的挫折。我，就只能和天下每个母亲一样，唯有深深祈祷，孩子能够健康快乐地成长，能够睿智善良地成人，能够坚强勇敢地笑看人生中所有坎坷，能够荣辱不惊地面对生活中的起起落落；唯有默默承诺，当她需要的时候，无论是她在襁褓中嗷嗷待哺，还是她在青春年少时犹豫不决，或是她在长大成人后偶感无助，我都会陪着她，理解她，支持她；当她流下泪水，无论是伤心痛苦的泪，还是喜悦幸福的泪，或是失败后悔的泪，我的怀抱永远为她敞开，我的肩头永远为她守候，我的手永远会为她轻轻拭泪。 我的泪珠儿，圆圆的，小小的，透明的，却装着我的全世界！ 2008-5-6 女儿周岁生日前三天 祝淇淇生日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