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战争”，两种记录

和成成那晚发生的“战争”已经过去两天了。“战争”虽然当时波澜大作，但事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战争”本身没有什么，不值得一提，但“战争”中成成的表现所带给我们的震惊与反思，却久久不能散去。于是，成妈在事后第二天即将当时“战争”的来龙去脉记录了下来。我看后，便也想说上两句。且将两篇都记录如下。

成成妈妈的记录

周六周日两天成成都很快乐，周六我们一帮人去爬山、野餐，周日上午在姥姥家尽情玩，下午写了毛笔字。晚上和乐乐玩了不短时间，然后弹琴，准备睡觉。没有人会想到睡前会有战争。

缘起:睡前成成要听录好的故事，我们同意，可是他一直听不愿睡觉而且声音很大，对于我和爸爸让他调小的要求置之不理。我们两个人一起批评他，并转身离开，要让他一个人听。他坚决不认为声音大了，大着嗓门和我们吵，并用拳头捶了我一拳。成爸立刻拿起小棍子打其屁股。成成更生气了，大喊大叫让爸爸走，爸爸用手机将其丑态拍下，说要放给赵老师看。他先是沉默用被子盖住腿，瞪着哭得通红的眼睛盯着爸爸，然后猛地把台灯关了。黑暗中和爸爸吵，爸爸就说还可以录音呢。他冲下床（我本来以为他要夺手机）拿到那根棍子欲打爸爸（在爸爸向前比划，但没有真得打）。这时候成成应该是到了愤怒的顶点了。爸爸气愤于他的做法：竟然敢打爸爸妈妈了？！决不轻饶！成成被打了好几下巴掌。我拦住成爸把他抱过来目的是为了解救，同时说带他去另一个房间打算和他好好谈谈。成爸不同意，认为这样自己就成了坏人。成成满头大汗搂着我的脖子，胸脯不停的起伏，虽然不说话，我也能感觉到他强烈的情绪。我拍拍他的后背，平静的和他讲道理。可是愤怒至极的成成说了好些让人吃惊恐惧的话:你打死我吧咱俩一块死，我就不是好孩子，我要去自杀（我到大街上被车撞死……）  （事后回忆有些记不清楚了，但是当时成成讲话的神情和语气让我们非常震惊。）我问他跟谁学的自杀这个词，或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知不道知道自杀就是死，死了就回不来了，他口齿清晰的说他是非常生气自己说的没跟谁学，他知道回不来了。又说，别再说了，就让这件事过去吧，就当没有发生。 又说，让我一个人静一下。

我像抱小宝宝那样抱着成成让他安静下来，成爸也不说话了。然后向成成描述晚上这场争吵的过程，希望能让他意识到最初的源头就是他没有考虑别人，把声音开得太大，很简单的事情但是由于成成只关注自己的感受而变得复杂，有错误不承认反而非常粗鲁野蛮地与父母吵闹，甚至动手，导致一个错误接着一个错误。当然我们作为父母当他犯错时对他施加的体罚加剧了成成情绪的极端化，使得他的愤怒不但没有化解反而激化，特别是当成爸动手打他时，妈妈也没有帮他而是站在爸爸那一边，他无法反抗的怒火更是无处发泄，我估计这时候他可能看过的某本书上的、或是电视上的一个情节让他想到了自杀这个词，并且脱口而出。

第二天一早我给老师请了假，以天凉感冒为借口，打算等他睡好觉和他好好说说。成成上午一直睡到8点50。吃早饭时我和他重提昨晚的事情，他很不好意思，不想说，我没有硬问下去，决定暂时放一放。成成饭后开始写作业，趁机我上网查了一下，以小孩自杀为关键词，我竟然看到许多与成成同龄甚至比他还小的孩子说到自杀，太让人吃惊了。很多人对此进行了分析，我仔细思考了昨晚的情况，结合最近一段时间我和成爸的教育方式，感觉主要原因是这段时间体罚的有点多了。体罚的原因有很多，比如成成的确太不像话了，劝导、解释等方法都试过了，再加上成成老师觉得我们对成成管得较松，我们于是询问了他班的一些同学，发现好几个家长都有体罚的行为而且效果较好，所以我们也就开始采用。但是昨天晚上想到成爸暴怒之下（成成指着爸爸大叫：我要和你一块死）把成成压在身下打屁股，成成无力挣开，自己认为对的道理又不被接受，可能他会在心里觉得没有安全感，没有依靠，又没有能力反抗，这时就只能用这种极端的语言来发泄。

成成爸爸的记录

成妈对“战争”的记录比较详细了，但由于我是事件中的一方主角，感觉还言尤未尽，特别是最后成妈和成成对话那一段，我觉得记录的还不全面，不足以反映当时带给的震动。我且先把那一段对话尽量还原如下：（当时对话的背景是：“战争”已进入后半场，当成成说出要“自杀”的语言时，把我震住了，我知趣地退居二线，成妈成为了主角，于是有了下面的对话。）

妈：你怎么会说出“自杀”，你从哪里看到的，还是从同学那里学的？

成：我哪里也没看到，我太气愤了就会想到。

妈：你知道自杀是什么意思吗？

成：就是丢了性命。

妈：丢掉性命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成：就是再也回不来了。

妈：那你打算怎么自杀？

成：出门，到马路上，让车撞死。

妈：那不痛吗？

成：那也比被爸爸打死好。

妈：你就不能做一个理解别人、关心别人的小孩吗？

成：对，我就做不到！怎么了。

妈：那你这样做我们不伤心吗？

成：别再说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妈：你以后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说“自杀”。

成：别说了，就当今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就让它过去吧。

还好，事情总算没有过夜，很快就恢复平静了。随着成成情绪的逐渐平复，我们又言归于好了。我们又指出他的不对，他也没作强烈反驳。然后他像每一次睡觉前一样，说“背痒痒”，这是告诉我们要给他抓背，挠痒，要入睡了。没多久，就沉沉睡去。真的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以上的对话，不是完全准确记录，但大致反映全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语言？平静下来，我也在反思。

1、可能从书里看到的。我们家电视没有，电脑看的也很少，主要是给他买的书多。（现在已成“灾害”，天天吵着他让他少看）他看的太杂了。很多书，虽然书名是儿童化的，但内容、语言都是成人化的。可能很多也都是成人写的，成人编的，按照成人的思维写的。语言难免不成人化了。

2、要重视，但完全没有必要大惊小怪。想想自己年幼时，也都会有激愤之下的过激之语，曾想过、说过要做出某种极端行为，但真要去做，都会掂量再三，犹豫不决，最后再完全放弃。以成成性格，不会做出极端的事情。但不必大惊小怪并不意味着不闻不问，还是要高度重视，并做好平时的疏导，教育，以及引导。既要引导他以后不能再动辄说“自杀”之类词语，还要注意不能让他发现我们的软肋，让他感觉到，他一说此类语言，我们就紧张了。

3、当“打”不能奏效，如何将教育进行下去？成成自始至终都没有屈服，完全一副打死我也不改的架势。成成很小的时候，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说我是一个“坚定的打屁股主义者”（但实际很少打他）。直到前一段时间，特别是练琴、写作业、收拾东西，说话随意，等等方面，觉得有诸多不满意，而且也和其他家长交流，都说“打”效果不错。于是，受此两方面影响，我动手的次数变得多了一些，而且也确实收到了一些效果，甚至于感觉到有些沾沾自喜。前两天还想写一篇小文呢，记录这种心得，并都想好了名字“当<打>成为一种新常态”，幸亏没来得及写，要不然，丢人可丢大发了。

成成的这种“宁死不屈”让我想到了以前在大学毕业前在一所中学实习当老师，那时候年轻，一开始，我们也通过动手打学生来希望学生改正缺点，但后来我发觉效果并不明显。实习期间，我就决定，以后再当老师，绝对不打学生。后来，我当了一段时间老师，也确实没有再打过学生。没想到，时隔许多年，现在又遇到了以前相同的问题。

如果继续打，成成就是不屈服怎么办，而且还说此等吓人之语（虽然不能太当真，但也不能不重视）；如果不打，他就是不听话，又怎么办？

我想，教育的手段不只是“打”一种，应该是丰富的，多样的。这次“战争”之后，我决定，保留“打”的手段，但不到万不得已，基本杜绝使用。而且，年龄越大，越放弃使用。我也相信，除去“打”，我还有更多、更有效的手段来教育好成成，培养好成成。

第二天中午，成成就给我打电话，“爸爸，你送我去打乒乓球去”。打完乒乓球，回家的路上，我又重提旧事，我说，“成成，你昨晚那样做对吗？”，成成面露腼腆之色，故意说“对呀”，我说，“真对吗？”，成成立刻回答，“不对”；“咱们下次不这样了，好吗？”，我说。“嗯！”成成答道。